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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嬷嬷微微一愣,下意識的看向沈若華:“大小姐,二少爺近些日子不是在書院準備會試事宜,怎麽會突然……”

“事出反常必有妖,華兒,我們下去看看!”楊清音拉着沈若華的手,轉身欲要走下馬車。

楊清音沒能拉動沈若華,楊清音疑惑的扭頭看了一眼她,沈若華無奈的把她拉了回來:“就算你現在也去了,怕也是什麽也看不到,公孫荀是皇子,出門怎麽可能不帶侍衛。”

楊清音回過味來,猶豫片刻坐了回去:“可若是不去,要是四殿下吩咐了沈城什麽事,咱們不是防不勝防……”

楊家是太子黨,若是沈家投靠了四殿下,依照沈正平的性子,第一個針對的就是楊家,和公孫荀見面之人是即将參與科舉的沈城,楊清音怕屆時沈城和公孫荀會在殿試上對楊景恒不利。

沈若華安撫的拍了拍楊清音的手背:“殿試上有皇上,就算四殿下想對表哥動手,也定不會在會試上。表姐不必草木皆兵。”

沈若華撩開簾子,吩咐馬夫駕車離開,她別回頭看向楊清音,說道:“沈城能和公孫荀搭上,大約是因為上次被皇上斥責一事。尚德書院的院首曾是公孫荀的夫子,應該是沈正平找了四皇子幫忙。”

“四皇子有意拉攏沈家,沈正平恨透了祖父,不願加入太子一黨,倒是極有可能選擇幫助四皇子,我要把此事告知祖父,也要叫祖父和哥哥有個準備。”楊清音抿了抿唇,有些焦躁。

楊府是太子的支柱,楊二老爺是太子的夫子,若想要削弱太子的勢力,楊家是必須要除掉的一環,公孫荀斷斷不會放過。

沈若華卻垂下長睫,臉上沒有擔憂的模樣,蓋因她心裏清楚,公孫荀不會動楊家。

他非但不會動楊家,他實則還妄想着要把楊家變成他的助力。

沈若華舔了舔幹澀的唇瓣,眼底劃過一道精光。

想要動楊家的人太多了,楊家現在處于風口浪尖之上,要知道,現在掌權的人尚且不是他們這些皇子。東岳帝能容得下獨大的楊家嗎?

公孫荀就是想要等待東岳帝對楊家出手後施以援手,得到楊家的感激,坐收漁翁之利。

楊清音對公孫荀了解的太少,得知公孫荀拉攏了沈家,第一反應是他要對楊家不利,倒也沒錯。

楊清音急着把這事告訴楊太師,送沈若華回到沈府後,便急匆匆的趕回了家。

沈若華攜着習嬷嬷回到驚蟄樓,她扶着門檻邁入院內,目光稍擡,便瞧見了站在門外的蒹葭。

習嬷嬷一愣,攙着沈若華上前,疑惑的問道:“蒹葭怎麽出來了,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吧。”

沈若華上下打量着她,眉眼溫和:“怎麽不好好在房中休息?”

蒹葭眼眶紅着,她撩起裙擺跪在地上,吸了吸鼻子:“奴婢收到母親的家書,說大小姐給奴婢的母親和姐姐,都寄了銀票和不少好東西。奴婢不過是做了奴婢該做的事,小姐卻幫了奴婢這麽多,這叫奴婢怎好再繼續躺在床上躲懶。”

蒹葭抹了把眼淚,“奴婢身上的傷已經不疼了,奴婢幫小姐收拾好了屋子,還給您沏了茶,奴婢端給您!”

她麻利的站起,轉身奔到裏屋去了,沈若華笑着搖了搖頭,收斂了眸中的神色,跟着她一道進了屋。

習嬷嬷笑着扶沈若華進了門,自己停在了門外,“那小姐和蒹葭說着話,老奴去吩咐廚房做些午膳給小姐。”

沈若華點點頭,她走進裏屋,接過蒹葭奉上的茶,抿了幾口,蒹葭恢複的不錯,看着已經沒了大礙,拗不過她,沈若華只好應了她在院子裏繼續做事,叮囑了她注意身子,便示意她下去。

外頭的房門被蒹葭帶上,門外沒了動靜,沈若華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下去,若有所思的敲了敲桌面。

須臾,她悠悠說道:“楚恒,她的身份可對?”

楚恒從暗處走出,目光遙遙望着蒹葭離開的方向,低聲答道:“屬下去了蒹葭所住的地方詢問過,鄰居看了她的畫像,都說她就是徐家的女兒,屬下也查過,徐家表面上看,并沒有什麽異處。”

沈若華撚了撚指腹:“哥哥說過,在後門的那個土匪,身上的傷看着有些奇怪,分明第一次劃下去的力道已經足以一擊斃命,她卻沒有繼續用力,後面補的刀雖然淩亂,但看得出絕非第一次用刀之人的手法。”

楚恒抿了抿唇:“小姐既然早就懷疑了她,為何還要将她繼續留在身邊?”

沈若華敲桌的指尖一頓,她慢悠悠的把眼前的瓷杯端了起來:“她在我身邊待了三個多月,一直都安安分分,看上去沒有半點異心,若不是上次被綁的事,她大概不會這麽早露出破綻。哥哥說過,她身上的傷痕,大概都是她放任那土匪砍傷的,目的是為了遮掩她會武功的事實。她的目的若是想要我死,大可不必那麽賣力的救我。”

“或許是有人想要監視小姐——”

沈若華的舌尖抵了抵腮幫,朝他露出一抹笑容:“就算是監視,那又如何?我從未信任過她,除卻被綁我孤注一擲,旁的事她一件也沒參與過。想必此次她賣命救我,正中她的下懷,她為我險些送命,我才能漸漸開始信任她。”

沈若華歪了歪腦袋,嘴角緩緩下壓:“先不要拆穿她,我很想知道,派她監視我的、究竟是誰。”

沈若華掌心翻下拍桌,又問:“沈城那邊如何?”

楚恒眼底顯出一絲鄙夷:“與小姐猜的別無一二,沈城那厮根本沒有什麽真才實學,反而與他住在一塊兒的那位舉子,文采斐然,奈何他性子好騙,一直在幫沈城寫策論,他那些個備受夫子重視的策論,都是那舉子幫着他寫的!”

沈若華挑了挑眉:“那舉子姓甚名誰?”

“那舉子名叫明淮,是京中翰林院院正明歸雄的嫡子,平日在府上十分受寵,被親娘護成了個單純的傻子。但是明淮天資聰穎,來到尚德書院後,文采就漸漸顯露,只是還沒等他被夫子發現,便已經被沈城哄騙了過去。”楚恒道。

沈若華點了點頭。

沈城和明淮的事,她是在嫁給公孫荀後,才漸漸發現。

那一日沈城到王府和公孫荀密談,與公孫荀的幾個幕僚喝醉了,沈若華來送醒酒湯,正巧聽見他炫耀如何在會試上盜走了明淮的策論奪得魁首的事,只是可惜殿試上無法作假,只拿了個陌路的探花。

前世的沈若華并未當成一回事,可重生後,她才無比慶幸,自己聽到了關于沈城奪魁的密辛。

前世明淮會試落榜,明家人倒也沒當一回事,只是免不了有人暗地裏嘲諷明淮和明歸雄,偏偏沈城依舊對明淮視作兄弟,又把人帶到了自己身邊做事,這舉動倒感動了明歸雄,和沈城一道,并入了公孫荀的麾下。

可明淮的存在,再如何都威脅到了沈城的地位,眼看着公孫荀越發重用明淮,沈城一不做二不休,幹脆買兇殺了明歸雄全家,成了當時轟動一時的滅門慘案,公孫荀為了保住沈城,不得不壓下了此事。

仔細想想,這位明大少爺,竟也是個凄慘人物,分明能有個大好的前程,卻偏偏遇見了沈城這麽個貨色,到頭來落了個被滅門的下場。

見沈若華微微有些出神,楚恒彎下身子,試探道:“小姐……我們可要幫一幫明家少爺?”

沈若華被他喚回神,舒了一口氣:“你去找找沈城哄騙明淮的證據給我,往日他幫沈城寫的策論,或是別的什麽,只要能證明,沈城利用明淮,都可。”

楚恒皺了皺眉,“小姐何必如此大費周章,讓明少爺知道,沈城是個僞君子,不是來的更快?”

沈若華擡了擡眸,紅唇輕啓:“直接告訴明淮,至多只能讓沈城會試落榜。可明家的明歸雄只有明淮這麽一個兒子,就算嘴上說無所謂明淮中不中舉,可兒子有能當狀元榜眼的實力,為何要便宜了一個庶子?”

楚恒瞪圓了眼:“小姐是想,讓明歸雄,在會試當天……?”

沈若華雙手搭在膝頭,緩緩挺直了背脊:“會試作弊的舉子,貢院會立即取消他科舉的資格,此生都不得再考。一個毫無文采、只會照搬旁人策論的舉子,就該有這樣的下場——”

“沈正平不是等着沈城中舉,做沈家的接班人嗎?”沈若華昂了昂下颚,目光薄涼:“他還要問問我,同不同意!”

離會試還有僅僅三天的時間。

作為翰林院院正,明歸雄是會試的監考官。

這一晚,他最後一個從貢院離開,會試的題目已經拟定好,就保存在貢院的正院之中,明歸雄要代替禮部侍郎,每日保證試卷的安全,故而他鎖上貢院的門,吩咐侍衛認真把手,才乘上馬車,往明府行去。

在貢院忙了一日,馬車颠簸,明歸雄漸漸來了睡意,可還沒等他小憩一會兒,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馬兒的嘶鳴讓他陡然精神了起來,隔着一道車簾道:“出了什麽事?”

坐在外頭的車夫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看着眼前蒙着面紗、身姿窈窕的女子,以及站在她身側,冷着臉的男人,車夫吞了口口水,揚聲回答:“老、老爺,有個女子擋住了馬車,好、好像是個劫道的……”

明歸雄揉了揉鼻尖:“這鬧市之中,哪來的劫道!”

他撩起車簾,瞧見外頭的二人,板着臉道:“二人攔截在下的馬車,所為何事!”

沈若華往前走了一步,隔着一道輕薄的面紗,她刻意放低了聲音:“明大人別誤會,我只是有些事,想和明大人單獨聊一聊,不知明大人可願?”

明歸雄不耐煩的擺手:“已是這個時辰,你與我素不相識,有什麽好談的,快走,否則別怪本官——”

“是關于大人的公子、明淮的。”

沈若華截住了他的話,明歸雄眼神一暗,目光死死盯住沈若華,即便她臉上蒙的面紗不厚,但在這樣的深夜,依舊是看不清她的臉,明歸雄沉默了半晌,無奈的嘆了口氣:“好吧。你上來吧。”

馬車堵在鬧市口還是太過引人注目,車夫将馬車停在了邊上的小巷,便下馬,被迫和楚恒遠離了此地。

馬車上四周點着燈柱,沈若華剛走上馬車,便被明歸雄認了出來,他詫異的瞪大了眼:“福山縣主。居然是你!”

沈若華取下臉上的面紗,微微一笑:“半夜攔截大人的馬車,實在失禮。可若華确實是有要事要和明大人講明,還請大人海涵。”沈若華雙手交疊持在眼前,行了個禮。

明歸雄對沈若華的印象很好,連忙伸手把她扶起:“縣主不必多禮,只是不知,縣主所說的、關于我兒的大事,究竟是什麽?”明歸雄眼神深邃,提起兒子,他不免加深的警惕。

沈若華面不改色的從腰中取出一疊白紙,交到了明歸雄的手中。

“大人看完這些便知道了。”

白紙上寫的密密麻麻,字體十分隽秀,無需仔細內容,單看這字,便覺得賞心悅目。

明歸雄一開始并未覺得不對,他有些失望的呢喃;“這不是書院裏,沈城寫的那些策論麽,實則老夫也看過,寫的着實是不錯……”

直到翻到後頭幾章,明歸雄才察覺到不對。

後面的幾份策論他并未看過,那紙顏色也有些變了,好像是前幾年所寫。

那上頭的字體,明歸雄再熟悉不過,他的臉色漸漸陰沉了下去,手裏迅速的翻着那幾篇策論,對比了無數次,氣的雙手顫抖,“這、這……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這字跡、這字跡分明是!”

“分明是大人的愛子所寫,可對?”沈若華接上了她的話,她鎮定自若的說道:“據我所知,貴公子從小喜歡用左手寫字,這習慣一直都改不過來,所以明公子替沈城代寫的這些策論,字體在剛開始是有很大不同的,我相信,明大人看得出來。”

“明公子分明是個文采斐然之輩,奈何,卻遭了有心人的利用!”沈若華逐字逐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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