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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辭青山

浮世樓下,瘦削的說書先生支起攤子,高聲招呼着過往的路人。

在浮世樓看一出戲要花掉不少銀子,可在街上聽說書先生講故事只需要随手打點一兩個銅錢。對于大多數百姓來說,在街上聽說書比上樓看戲更劃算,沒一會兒,攤子前就圍滿了人。

“諸位看官,可聽說過北祁世子蕭策?”說書先生賣了個關子。

“知道!天下有誰沒聽說過世子?”圍觀的百姓紛紛回答道。

“北祁世子蕭策,十四歲上戰場,十七歲以八百輕騎攻破戎姜防線,二十五歲便收複了北疆十一座失地城池,平定了西川叛軍,世人稱其乃戰神降世!”

“你說的這些我們都聽過了!”人群中有個少年打斷了說書先生的話。

“是啊,說些我們不知道的!”衆人附和。

“諸位且慢,請聽我慢慢道來。”說書先生話鋒一轉,“諸位只知世子如戰神降世,那諸位是否知曉,世子為何這般骁勇無雙?”

“為何?”衆人來了興致。

“民間有言,名定一生,也就是說,人的名字将會決定人的一生。世子本就是皇家的旁系血脈,姓蕭,單名一個策字,但這個策字可大有來頭!”

“什麽來頭?”少年問。

“漢朝的賈誼曾寫下千古名篇《過秦論》,而世子的名字正是出自‘振長策而禦宇內,吞二周而亡諸侯’,北祁王為世子取名為策,是希望他效仿秦皇之風,一統天下!所以世子才能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無人可敵!”

圍觀的人群突然議論疊起:“什麽?效仿秦皇?”

“這不是想要謀反嗎?”

“胡說八道!”人群中走出一個一身紫衣的女子,紫色尊貴稀有,不是平民百姓用得起的,衆人想來這女子應是身份不凡之輩。

公儀景面對圍觀的看客:“此人實乃斷章取義!世子姓蕭名策不假,但諸位可知世子的表字?”

“不知道。”衆人搖頭。

“世子表字鈞赫,赫炎溥暢,融大鈞。鈞,北極之地也,策,長鞭也。世子的名字,意為他便是大崟策馭北疆的長鞭!北祁王族的忠心天地可鑒,此人卻在鬧市随意編排世子,其心可誅!”公儀景厲聲斥責。

衆人紛紛大罵說書先生胡言亂語,妖言惑衆,要他退錢。

見這女子砸了自己的場子,說書先生指着她大罵:“臭婆娘!砸老子飯碗!你說我妖言惑衆,那你如何證明你說的才是真話?”

公儀景從懷中取出魚符:“我乃大理寺少卿公儀景,你說我所言是真是假?”

說書先生這才發現自己沖撞了貴人,立刻跪地求饒:“草民有眼無珠,少卿大人饒命。”

公儀景收回魚符,神色冷峻地對子淳和連钰說:“把他帶走。”

蕭策雖然在朝野中遭受猜忌,但在百姓間聲譽極好,一個普通的說書先生怎麽會平白無故拿準他被天子和群臣忌憚這一點大做文章?公儀景覺得這其中定有蹊跷。

大理寺獄內,各種刑具一應俱全,連钰将刑具在說書先生面前擺開,這人立馬吓得屁滾尿流。

“說吧,誰讓你在鬧市中編排世子?”連钰從裝滿鹽水的木桶抽出一條鞭子恐吓他。

“我我我……我不認識。”說書先生臉色蒼白,冷汗直冒,“一個月前,有人找到我,給了我一個話本,還有些銀兩,讓我過些時日把這話本上的故事說給百姓們聽。”

“那個話本何在?”公儀景問。

說書先生顫巍巍地從懷裏掏出一個話本,遞給公儀景:“在這。”

公儀景打開一看,上面不僅造謠蕭策暗中屯兵,大放厥詞稱蕭策不甘屈居人臣,意圖取天子而代之,還暗示他和大理寺少卿公儀景郎情妾意,暗中勾結,意圖不軌。

“大人,草民糊塗啊!草民不該見錢眼開,我當時就想着大家愛聽世子的故事,而且城裏也不止我一個說書的接這活,所以我才鬼迷心竅!大人饒命啊!”說書先生不停地磕頭求饒。

“你說什麽?城裏還有其他說書的在講這個話本?”公儀景感到大事不妙。

“是啊,我就是看到別人都有錢賺才眼紅。”

晏京的百姓閑來無事就愛聽聽說書,要想在百姓中造謠生事,買通說書先生确實是最好的辦法——此人這是要将蕭策和她置于死地。

公儀景仔細翻閱着手中的話本,突然感覺這潦草的字跡有些許熟悉。細細回憶了片刻後,她終于想起在何處見過這個字跡——宮變前,向蕭策通風報信的那張字條也是這樣的字跡!

宮變之後,蕭策說那張字條是蕭振身邊的親衛徐朔寫的,那這話本必然也出自他手,而徐朔聽命于蕭振——這果然是蕭振留下的後手!

公儀景猛然想起,他臨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是“這一切還沒有結束”,原來蕭振要他們耐心恭候的,就是他埋下的陰謀。這一連串陰謀就像一個只要觸動便永不停歇轉輪,就算蕭振死了,他們也會被推向萬丈深淵。

他将公儀嵩當作害死他母妃的兇手,而蕭策又毀了他借西川叛軍入主鳴陽宮的計劃,甚至察覺到了他和外邦使臣的勾當,他就算得不到這江山,也要拉着蕭策和公儀景陪葬!

蕭振這一招果然高明,江山之主常改,而天子之疑與铄金之言常在。不論這大崟的國君換成誰,都不會容忍有不臣之心的權臣大将活在世上,無論如何,都有除掉她和蕭策的理由。

公儀景轉身跑出大理寺獄,她要将此事盡快告訴蕭策,讓他趕緊動身回北陸——再不走,恐怕就走不了了。

誰料剛一出門,羽林衛便将大理寺團團圍住。

羽林衛統領明翰文站了出來,他是成安太後的侄兒,自從蕭振發動兵變,成安太後就讓蕭恪将南北兩衙都安插滿了她母家的人手,唯恐京城守軍再生變故,重蹈覆轍。

明翰文拿出一道懿旨:“我等奉成安太後懿旨,前來捉拿大理寺少卿公儀景!”

公儀景緩緩走出大理寺,她知道,風雨已至。

長風樓。

江肅正忙裏忙外地準備北歸的事宜,世子在晏京為了演好纨绔子弟,确實豪擲千金,買了不少東西,行李多得他收了兩三日也收不完。

“世子,您的行李也太多了。”他抱怨道。

“收不完就不收了,拿出去送給城外的村民吧。”蕭策摩挲着手中的岫玉簪,頭也不擡地敷衍道。

七日後,他就要回到北陸了。

他本不願意就這樣離開公儀景,可那日在浮世樓,那出《悟蘭因》讓他清清楚楚地意識到,只有自己離她遠一些,她才會安全。好在他所有的遺憾和不甘,在聽到裴聿之說公儀景也鐘情于他的那一刻起,全都煙消雲散。

他只是恰巧經過這座皇城,恰巧在這皇城中和她相知,他們注定不是一路人,但能有片刻與那樣美好的女子相愛,他已心滿意足。

蕭策無法為了一己之私去勸說公儀景抛棄功名利祿和他遠走高飛,她是天之驕子,她有難得的才略和正直的品行,她就該永遠高居廟堂,去為萬民争取她所追求的公道。

扶光,日出東方,萬物生晖,她應該照亮更多大崟的子民,而非只照亮他一人。

只是,縱然他已說服自己離開晏京,也離開她,他還是會忍不住期待,今生此後,是否還會與她相見?

不過見與不見都已不重要了,他曾當着公儀景父母和兄長的面承諾今生只鐘情于她一人,生死不渝,就算與她天各一方,他也還是會信守承諾。

至于公儀景知不知道這一切,他不在乎。

門外兵器碰撞的聲音将蕭策從思緒中拉了出來,多年作戰的經驗告訴他——長風樓被人包圍了。

蕭策和江肅拿起劍快步走出房間,四周果然圍滿了全副武裝的羽林衛。

明翰文走上前:“北祁世子蕭策擁兵自重,勾結重臣,意圖謀逆,我等奉太後懿旨前來緝拿世子。還請世子配合,莫要讓我等難做。”

“擁兵自重,勾結重臣,意圖謀逆……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蕭策終于明白,成安太後不過是想随便找個由頭将他鏟除罷了。只可笑他半月前還冒險只身殺入懿貞宮,從蕭振手下救下他們母子,現在太後便要卸磨殺驢了!

“世子有何不滿,還是去诏獄說吧!”

“那就看看諸位有沒有本事将我帶去诏獄吧。”長劍出鞘,蕭策知道自己今日恐怕已是插翅難逃,但他仍然不願束手就擒。

數十個羽林衛一窩蜂湧上前來,卻無一人能近他身。蕭策手起劍落,劍影浮動之間,鮮血四濺。剩下的羽林衛見狀,終于明白為何民間傳言蕭策乃戰神降世,驚駭之餘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不敢貿然上前送死。

明翰文深知蕭策武功蓋世,有以一敵百之勇,若是和蕭策繼續硬碰硬,恐怕羽林衛要殺到傷亡慘重才能抓住他。

明翰文拍手叫好:“世子之勇猛,百聞不如一見。不過在下有一物想給世子看看,世子看完再決定要不要跟我等走。”

明翰文從懷裏取出一條月白的披帛舉到蕭策眼前:“世子好好看看這是何物。”

來長風樓之前,成安太後對明翰文說蕭策武藝高強,想順利抓住他并非易事,帶上這條披帛,或許可以讓其不戰而降。

蕭策一眼認出那是公儀景的披帛,中秋之夜她穿的就是這身,蕭策一輩子也忘不了!而這披帛如今到了明翰文手中,看來公儀景已經被抓進了诏獄。

蕭策眼底瞬間湧上殺氣,他迅速沖破羽林衛的防線,橫劍在明翰文頸間,狠戾地開口:“說,你們把她怎麽了?”

明翰文見他橫眉怒目,知道太後的法子湊效了:“世子不必動怒,公儀大人現在毫發無損,但你若不肯就範,明某可就不敢保證她在诏獄是否會有什麽三長兩短了。”

蕭策咬牙切齒,他恨不得現在就殺了明翰文,再殺到懿貞宮逼那毒後放了公儀景,但他也清楚,他在晏京孤立無援,僅憑他一人之力不僅救不出公儀景,可能還沒殺到懿貞宮,公儀景就已因他的沖動之舉命喪黃泉。

僵持了片刻,蕭策終于松開了手,手中的長劍滑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

征戰十一年,這是他第一次投降。

将蕭策和公儀景都捉拿入獄後,明翰文前往懿貞宮複命。

“太後,事情已經辦妥了。”

“很好。”成安太後悠然自若地品了一口杯中的熱茶。

這幾日坊間傳言蕭策和公儀景互相勾結,意圖謀逆,這讓成安太後夜不能寐——她的兒子還沒将這龍椅焐熱,她絕不能讓任何人成為蕭恪穩坐帝位的阻礙。此前蕭策就飽受蕭頌康忌憚,成安太後一直覺得這忌憚并非空穴來風,必定是蕭策有了讓人起疑之舉,才會招致猜忌。

而公儀景,更是成安太後的心頭大患。雖然此前她就對此人略有耳聞,但直到兵變之夜她才親眼見識到此人的膽識——面對滿地的屍骸和鮮血,面對如同厲鬼一般兇殘的蕭振,連蕭恪都被吓得冷汗直冒,她卻能心思缜密、泰然自若地在蕭振面前周旋。這樣危險的女子讓她不免想起曾主持朝政十年的長公主,蕭恪尚且年輕,如若朝政大權被這樣的女子奪去,而她又和擁兵自重的蕭策沆瀣一氣,後果不堪設想……

坊間傳言如同杯弓蛇影,讓她心驚膽戰,可蕭恪卻對她的憂慮滿不在乎,說她想多了。她的兒子從小便心性純良,成安太後生怕蕭恪被公儀景和蕭策的救命之恩蒙蔽了雙眼,錯信了奸人。

見蕭恪不肯聽進她的勸誡,她只好背着蕭恪親自動手。好在蕭恪剛剛登基,政務纏身,一時半會兒還察覺不到她的舉動。等她逼蕭策交出兵權,再處死蕭策,軟禁公儀景,便可永絕後患了……

“不錯,本宮有賞。”

“太後這招真是高明,蕭策見到公儀景的披帛,果然不戰而降!”親眼目睹傳聞中的北陸戰神投降,讓明翰文興奮不已。

“看來坊間傳言不假,蕭策和公儀景果然是風情月意,手握軍權的親王世子和胸羅錦繡的世家女官,啧,真是般配,也真是令人生畏。大崟的江山,可容不下這樣的鴛鴦……”成安太後放下茶盞,“須得想個法子,逼蕭策交出軍權。”

“蕭策是個硬骨頭,若對其用刑,恐怕沒什麽用,既然他在意公儀景,不如當着他的面給公儀景用刑,就像逼他投降那樣逼他交出軍權。”明翰文建議道。

“不可。公儀景絕不能動,公儀丞相和公儀禦史雖然已經不在了,但公儀家在百官和士人心中仍然衆望攸歸。陛下初登大寶,還需要争取更多人支持,那便不能得罪公儀家。”太後想了想,“硬的不行,來軟的吧,你去騙騙他們,只要蕭策肯交出軍權,他和公儀景就都能活着離開晏京。”

“是。”

暗無天日的诏獄之中,公儀景和蕭策被明翰文關進了相鄰的兩間牢房。诏獄陰冷,可想到所愛之人只與自己一牆之隔,二人竟感受到了幾分暖意。

“我做夢都想見到你,卻沒想到再見你時,會是在此處。”蕭策背倚着牆坐下,隔着牆對另一端的公儀景說。

“相見便已是萬幸,無妨在何處見。”公儀景也倚靠着破敗的牆壁,仿佛這樣也算與他相依相偎。

“你冷嗎,扶光?”即便是身陷囹圄,比起自己的安危,蕭策還是更擔心她是否會冷。

“不冷。”公儀景輕聲回答。

“鈞赫。”“扶光。”二人幾乎同時叫了對方的名字。

“我先說。”公儀景搶先開口,有的話再不說出口,她怕就再也沒有機會說了。

牢房的大門是栅欄樣式,公儀景從縫隙中伸出手臂,将一張紙遞到隔壁牢房門前。蕭策接過她手中的紙張,娟秀的小楷映入眼簾,他有些出乎意料:“你要辭官?”

“是。”公儀景開口,“我本打算明日就向陛下辭官致仕,沒想到還沒來得及提及此事,就被抓到這了。”

“我聽聞陛下打算重用你,你為何突然請辭?”

“阿策……”公儀景鼓起勇氣,試探地換了他的小名。

這般親昵的稱呼讓蕭策不由得一怔。

在他看不見的另一端,公儀景含着眼淚,哽咽着問他:“阿策,你曾答應過帶我回北陸,這話還作數嗎?”

“當然!答應你的所有事情都永遠作數!”蕭策不假思索地回答,他終于反應過來,公儀景辭官,是為了和他一起走。

“我家破人亡,現在已無官爵傍身,公儀家再不似從前那般風光,如今我只是一個普通女子。如果我們能逃過此劫,你還願意帶我走嗎?”

“我所愛慕的不是大理寺少卿,不是公儀丞相的孫女,也不是公儀禦史的女兒,是你,阿景。”蕭策也試着喚了她的小名,“不論你變成何種身份,不論此生落入何種境遇,我都鐘情于你,矢志不渝。”

“我也是。”公儀景淚中帶笑。

“你說什麽?”蕭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我說我心亦如君心,我也鐘情于你,矢志不渝。”

雖然裴聿之早就告訴過他,公儀景心中也有他,但聽到公儀景親口承認她對自己的心意,蕭策還是感到欣喜萬分,這從天而降的幸福讓他覺得天旋地轉。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蕭策欣慰地說,“早在祿春,我就知道了……”

“對不起,在中秋那夜說了很多讓你傷心的話。”

“你不用說對不起,阿景。”蕭策安慰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苦衷,從始至終,我都相信我們心意相通。”

“你不怪我嗎?”公儀景自責地抽泣着。

“疼愛都來不及,怎麽舍得怪你?”

公儀景擦了擦眼淚,不敢讓對面的人察覺到自己在哭。家人離世後,她再也不敢流露出半分的嬌氣,因為她知道除了姨母之外,世上不會有人再心疼她了,她必須堅強到讓自己看上去刀槍不入。可她卻會不自覺地對蕭策撒嬌耍賴,和他說笑置氣,向他袒露心事,她一直都清楚,她能在蕭策面前做回原本的自己,無非是有恃無恐。蕭策心疼她,偏愛她,縱容她,她都清楚。

“中秋那夜,你說命數無常,天意難測,所以不想再等待。那時我還沒有明白你這句話的意思,我現在明白了。”公儀景回想起瑞音的笑容,緩緩開口:“聿之也曾向瑞音承諾,等他三年守孝期一過,就向瑞音提親,可還沒等到那一日,瑞音就成了大崟的和親公主。我也曾想等我将大理寺的事務安排妥善,向陛下辭官後,再向你說明我的心意,可這些事還沒來得及完成,我們就被困在了此處。此般種種,皆是命數無常。所以你說得對,我也不想再等了,阿策,我對你的情意,不比你對我的情意少半分。我愛慕你,我想一生都長伴君側,就算惹來天下人的非議,就算葬身于萬箭之下,我也絕不會後退半步。”

一字一句的承諾從蕭策的耳朵鑽進他的心海,他也曾有過怨怼,埋怨過為何上天這般不公,要讓他們愛而相離。直到此刻,他再無恨意,唯餘感激,感激天命眷顧,讓他與這般善良美好的女子相識,更讓他得到了她的真心。

蕭策也有了幾分淚意,他輕輕翻開衣袖,朱紅的繩結依然纏繞在他腕間,他從袖中取出另一條繩結:“阿景,你将手伸過來。”

公儀景不明所以,卻還是向他那邊伸出了手。皓腕如雪,她在祿春留下的燒傷也幾乎看不出來了,蕭策鄭重而小心地将原本屬于公儀景的那條繩結系在她的手腕上。

“現在物歸原主了,好在也不算太遲。”蕭策的一滴眼淚滑落下來,滴在了公儀景手背上。

公儀景釋然而笑,回握住蕭策的手,隔着冰冷的牢門和牆壁同他十指相扣。

她本以為向蕭策說明心意時,會是在一個晴朗的冬日,她褪去緋袍,穿上常服站在他面前,簪着他送的君子竹,他們互表愛意,相擁而泣,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這座皇城,奮不顧身地奔向北陸的草原和雪山。可如今他們身陷囹圄,生死難料,好在不管即将到來的是什麽,他們都在彼此身邊,都因為彼此的愛而無所畏懼。

“阿景,若是上天垂憐,讓我們逃過此劫,今生今世,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不辭青山,相随與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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