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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信送出去的第二天宮裏便發生了巨變,皇帝暴斃而亡。

蕭展晖紅了眼,不明白他父皇前幾日身體狀況似有好轉怎麽會突然暴斃而亡。

又過了幾天,三皇子主動請纓前往西南磨煉,二皇子兵變失敗,被捉入大牢,三日後中毒身亡。

奇怪的是,沒人追究他的死因。

先帝牌匾之下藏着一封遺诏,呂相宣讀遺诏內容,蕭展晖繼承大統。

那晚蕭展晖幾乎是跑着去擁住葉寧,把她使勁往懷裏按,掩不住的期待與興奮:“阿寧,所有事都解決了,往後再沒人能傷到我們了。”

葉寧不得不承認,他真是一個好人,好到連兵亂都未傷到她分毫,好到她在屋裏寫信時對外面的血雨腥風全然不知。

葉寧緩緩攬住他的背,心中有愧,其實先帝的病她有一份責任,是她利用進宮之便給先帝下毒。

葉寧了解到大寧二十五年,二皇子十六歲,于戰場上初露鋒芒。葉寧的小叔,皇後哥哥的兒子鎮北大将軍便是死于他的刀劍之下。

也是葉寧捏造蕭展晖的旨意,一杯毒酒送走了他二哥。

蕭展晖登基,娶了呂相女兒為後。

她不求名份,仍舊好好地跟在蕭展晖身邊,蕭展晖不顧人雲亦雲的寵着她。

好在蕭展晖給了皇後足夠的尊重和體面,加之自己在地位上無甚威脅,葉寧在宮裏并未受到為難。

葉寧時常在宮裏走,看着她曾經的家,又長久伫立于長春殿前。

蕭展晖知道了,以為葉寧對昔日的住所情深,便趕走了他妹妹,讓葉寧住進去。

宮裏人都感嘆着無提姑娘好命。

葉寧不在乎那些,除了對蕭展晖有愧外,支撐她活下去的是那封信。

她還沒等到回信。

在宮裏行動受限,葉寧便趁着蕭展晖去皇後宮裏的一個夜晚又提筆寫信。

“無妄,見字如面。

我過的一切都好,一年前寄給你的信不知收到沒有……”

葉寧還沒寫完,紙張卻突然被抽走。

葉寧轉頭就看到蕭展晖烏雲密布的臉。

他掃了一眼信手便開始顫抖,眸子裏雷霆湧動。

“無妄是誰?是不是那個道士?”

葉寧一驚,他為何會知道?

“奇怪是吧?兩年前你在屋頂和他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你喜歡他,想嫁給他,是不是?”

葉寧不置可否,岔開話題,“今夜你不是去皇後宮中歇了嗎?”

是,但他不想讓葉寧以為他喜歡皇後,所以找借口走了。

蕭展晖發瘋一般堵住她的唇,粗暴的敲動她的唇舌。

葉寧推不開,只好發力咬了一下蕭展晖,嘗到一絲血腥味蕭展晖才松開他。

他突然變得柔情,幾乎的卑微的說道:“你曾經喜歡他我不在乎,但你能不能也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對你好,我會讓你慢慢忘掉以前的事。”

忘掉?那些血海深仇和慘痛的經歷怎麽忘得掉?是無妄在她最黑暗的三年給了她希望,帶她看月亮,她怎麽能讓心中那縷月光溜走?

“我給他寫的信被你攔下來了吧?”

蕭展晖松開緊握她肩膀的手,勾起一抹譏諷的笑,“沒有,你想幫他實現願望,找到他的歸宿我知道。這是你的願望,我不會攔着,你暗中托人查事送信以為我不知道?”

“我只是把他寫給你的信攔下來罷了。”

葉寧眼中頓時生出一抹光,急不可耐的問道:“在哪兒?”

“我燒了。”

“如今你既替他實現了心願欠他的也還清了,從此你們再無關系。”

葉寧心如死灰,跪着哀求蕭展晖:“我知道你肯定沒燒,我求你,給我看看。”

葉寧壓抑了幾年的眼淚此刻噴發,早哭成一個淚人,一個勁兒的扯着蕭展晖的衣擺,錘他的腿,喊到聲音都嘶啞,喊到差點斷氣。

“蕭展晖,我求你……求你……”

蕭展晖最終軟下心來,讓婢女去他書房取來信封。

葉寧顫顫巍巍的打開信封,剛收住的眼淚在看到第一句話時再次不受控的流出。

“阿寧,一切都好。

謝謝你為我做的事。

這一年來我又救了好多人,找到個女孩笑起來和你很像。

她身上全是鞭傷站在街頭乞讨,想必是被人所逼。

可她見着我卻呵呵的笑着,眼睛彎彎的,像月亮一樣。

聽說五皇子對你極好,可我還是想親耳聽聽你過的怎樣。

勿念。”

葉寧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一旁的蕭展晖看葉寧淩亂哀傷,為另一個的一封信情緒崩潰時心如刀絞。

過了好久,葉寧才恢複平靜。

蕭展晖見她情緒穩定才壓着氣說道:“你要是敢和他見面我保證他會暴屍荒野。”

葉寧知道他說的氣話,回應道:“蕭展晖,其實我還瞞了你兩件事。”

葉寧長舒一口氣:“你二哥是我毒死的,包括你父皇也是我下的藥。”

蕭展晖神色平靜,“我二哥的死我知道,不然你以為為何沒人查沒人提,他帶兵叛亂,按律當死。”

“至于我父皇,我體諒你對他的恨。就算你不下毒,他那副身體也撐不了多久。”

蕭展晖之所以會對先帝的死有傷悲全賴着那層血緣關系,可他卻從未得到過愛,對他的感情淡之又淡,甚至,他母妃的死和先帝也脫不了關系。

皇室便是如此,冰冷得令人膽顫。

只有葉寧,不知道他是誰,只因為他受了傷便會為他拿藥。後來他知道葉寧的身世和經歷更是感嘆一個被上天如此對待的女孩為什麽還能在心寒的情況下釋放善意?

葉寧沒想到,他竟願意為她讓步到這個地步。

“我不會去找他了。”

蕭展晖聞言眼睛一亮,小心翼翼的再次确認:“真的嗎?”

葉寧點頭。

如今她已經沒什麽值得留戀的了。

“蕭展晖,能不能再答應我兩件事?”

“你說。”

“第一,你在位期間不要主動去征讨任何一個國家。”

“好。”

“第二件事,我要無妄長久安寧。”

蕭展晖不解,只要他們不見面,那個道士定會活得好好的。他無奈道:“你放心,我們都會活得好好的。”

葉寧拿起面前的一杯酒一飲而盡,霎時便失去了力氣,眼前開始模糊,嘴裏流淌出鮮血。

蕭展晖一頓,迅速奔向葉寧接住她。

葉寧好像出現幻覺了,她看到無妄在她眼前,用盡力氣擠出最後一抹笑。

蕭展晖無助的大喊着,像剛才的葉寧一樣,“太醫!快宣太醫!”

他捧住葉寧的臉,低聲哼哼着,“阿寧,阿寧…….”

是啊,他和無妄都會活得好好的。

她氣息微弱,聲音越來越小:“可是我卻不想活了……”

蕭展晖對她好,可她心裏有人了,更做不到和殺父仇人的兒子白頭偕老。

她腦力裏閃過好多畫面,她在皇宮的六年,有方丈和無妄的三年……

或許只有死能還她真正的長寧。

葉寧死後,蕭展晖不顧朝臣議論讓她以長寧公主的身份下葬,還她一個她真正想要的世界。

葬禮異常濃重,連白雲觀的道士都知道了。

無妄大師入宮為她超度,無妄失了分寸,質問皇帝為何葉寧會死。

蕭展晖收起了他平常待人的居高臨下,有些神傷,對無妄說道:“她死前的最後一個要求‘我要無妄長久安寧’,若不是這句話,你現在根本沒命站在我面前。”

蕭展晖後悔了,後悔給她看那封信。他怎麽就沒想到那封信是續命丸也是催命丹,要是她沒看到,是不是還會再傻乎乎的等幾十年,陪在自己身邊?

無妄失了魂魄一樣回到道觀。

将至寺山下的屋子裏,無妄提筆寫道:

“阿寧,一切都好。

我已找到我的歸宿,我叫餘懷生,已經還俗。

阿寧,如你所願——

長寧将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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